第二天一早。
唐言蹊如约而至。
身穿狩猎服的男人单肩挂着猎枪,就站在微风拂过的树下。
他身材修长,五官深邃,在朝露晨曦下显得比昨晚更多了几分明媚清爽。
听见脚步声,他抬头看过来,瞧见是她,整张俊俏的脸庞都被笑意铺满,“伯爵小姐,早安。”
相对于他的平易近人,唐言蹊就显得有些僵硬,她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:“早。”
Lance看了看表,“你来早了二十分钟。”说完,又见她眼底隐隐约约的青灰色阴影,皱眉道,“昨晚没睡好吗?你看起来没什么精神。”
唐言蹊着实疲倦,也无心为了他一两句关怀而故意矫情着说自己没事。
她起床的时候也发现自己脸色极差,是盖都盖不住的那种差,头也阵阵发疼。
“怎么了?”Lance问。
唐言蹊垂眸就见他伸过来搀扶她的手,下意识往后躲了躲,抿唇道:“可能是昨天酒喝得有些多,又吹了风,所以不太舒服。”
Lance是何等细心的人,见她这个微小的动作就明白了她内心对陌生人的触碰是很介意的。
他默不作声地收回手,二人都心照不宣地对此避而不谈。
“要不要先去吃个早餐?中午可能要在山上度过,再吃饭就要等晚上了。”
唐言蹊没什么胃口,本想说算了,可是想起昨晚江姗交代的事情,到底还是一咬牙,点了点头。
山庄的餐厅就设在酒店后花园里,装潢雅致,有奇石异树、山涧清泉,晨起时空气里温度偏低,水面上还浮动着淡淡的青烟。
不少早起的少爷小姐们都聚在餐厅里,大家你一言我一语,聊得热火朝天。
唐言蹊刚从侧门踏进回廊就听到有人高声谈笑:“没想到昨晚真的能见到圣座的女儿。”
Lance面色一僵,立马朝身侧的女人看去。
她静美的脸蛋就如同池中沉睡的水,连点波澜起伏都没有,好像根本没听见旁人都在对她议论纷纷。
就穿着简约的衣衫,臂弯间搭着外套,领口开得很合适,露出她精致的锁骨,却把该遮住的地方都遮住了,性感却不轻浮。
“还是个东方人呢。”那边继续喋喋不休,“她家对东方人是不是有什么执念?听说她大伯、她堂哥都娶了个东方女人。”“谁知道。Willebrand家的血统早就不纯正了,从他大伯开始,还给自己起了个中文姓氏,叫什么——江?多可笑!”另一个金发碧眼的姑娘不屑道,“她堂哥是个混血也就算了,她倒好,这次直接找了
个连血缘关系都没有的养女!我要是她爷爷,我都能被她气死。”
“可不是吗?你看看昨天晚上那个养女嚣张的,史密斯夫人都敢骂了,她真以为自己是Willebrand家大小姐呢。”
“不止如此,听说昨天是潘西家的二少爷亲自送她回的房间,你说他们俩是不是已经——”
听到此处,Lance终于也变了脸色。
他正要说话,却被一道年轻女性的嗓音抢断:“胡说八道什么!”
某处有人猛地拍案而起,眼睛里好似能冒火。
唐言蹊循声望去,瞧见的居然是昨晚那位叫“乔伊”的姑娘。
她紧攥的五指微微松开,唇角噙着看好戏般的笑意,很淡很淡的一个弧度,微不可察。
“我二哥才不是那种人!”乔伊冷眼盯着那群人,厉声道,“他和那女人什么都没有,昨天只是因为天黑才把她送回去。”
“你二哥?”有人又找到话柄了,“什么就你二哥?你们连血缘关系都没有,你不过就是被你妈妈带着过去的陪嫁而已。”
唐言蹊眉心忽而一动,看了看身边的男人,只见他一贯和煦的俊脸此刻已经黑得没法看了。
Lance把猎枪挂在墙上,脱掉沾染着薄薄寒气的大衣,径直走了进去。
唐言蹊就单手插兜,跟在他身后不远处,闲庭信步,好不悠哉。
上流社会对“血统”两个字是十分重视的,乔伊虽然姓潘西,但毕竟不是潘西公爵所出,所以这件事一直是她心上一块疤。
眼下被人当众翻出来还踩了两脚,什么感觉呢?
唐言蹊毫不怀疑如果这时候乔伊手里有把枪,估计就已经怼到对方眉心了。
她懒洋洋地叹了口气,随意拉开角落的一把椅子坐了下来,开始研究桌子上不同口味的果酱。
她有点轻微选择困难症,不到十种口味她大概选了有两分钟,再抬头时,正好见到有人坐在了她对面。
亚麻色的衬衫,褪去了外面那层狩猎服的外套,冷硬之气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,只剩下温和。
再往上,栗色的头发,高挺的鼻梁,幽深沉静的眼睛,是Lance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