肖筱丽有些尴尬的喝着皇帝一勺一勺送到唇边的汤药,只觉得胸口的伤隐隐作痛。这几日,她从地狱逃到人间,又从人间被逼到地狱,当真是无法言喻。几番的死里逃生,以为可以就这么一走了之,却不想事情越发的复杂,她非但不能全身而退,反而……反而还摇身一变,成了他的妾室。
“好了。”胤禛将玉碗搁下,从侍婢手里接过绢子,替肖氏拭了拭唇瓣:“朕瞧着你今儿的气色好多了,伤势必然是稳定,总算安心。这几日,你便安心的留在自己这里养伤,等伤痊愈了,朕再让内务府择好日子,让你同懋妃一并行册封礼。”
“多谢皇上。”肖筱丽嘴角含春,眉目之间反而生出几分忧愁:“只是筱丽身份低微,如何敢做这样的妄想。名誉之事,于皇上而言不可有丝毫损伤,筱丽乃是被夫家休掉的弃妇,只怕……”
胤禛将食指轻轻贴在她的唇瓣:“你飞身扑出来,挡在朕身前的那一瞬间,朕便已经有了这样的决定。何况此事并非偶一,早在顺治爷的时候,董鄂妃也是这样纳入宫来的。”
肖筱丽垂下头去,很恬静的样子:“筱丽只怕给皇上徒增烦恼。”
“不会的。”胤禛宽慰道:“兴许一时之间会有些不适应,好在懋妃陪着你,朕也能安心些。”
隔着帘子,皇上与肖氏的对话,宋代柔听得一清二楚。转首朝年贵妃一福,示意她往偏殿说话。
年倾欢只是温然一笑,随着她一并离去。
“妹妹可都听见了吧?方才皇上的话……似乎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。”宋代柔忧心忡忡,脸色很是不好看。“我从未想过,筱丽有朝一日会走上这条路。原本还想着让她陪我些日子,就给她择一户好人家。妹妹,你信我,当初要筱丽入宫,我当真没有别的心思。”
“姐姐这些日子越发与我见外了。这么多年,姐姐是怎么挨过来的,旁人不知道,难道我这做妹妹的也会不知道么?”年倾欢拍了拍她的手背,笑容有些疲倦:“漫说是姐姐不会让筱丽入宫为妃为嫔,就算是我,若有族里的姐妹,也都指望着她们能找到好归宿,不要再重蹈覆辙,走咱们这条无休止争斗的路。”
见贵妃如此深明大义,宋代柔红了眼眶:“做姐姐的,说句不该说的话,真是不想筱丽也这样熬着。可皇上又不会改了圣意,我也是当真没有办法。”
“姐姐说的是,皇上下旨的那一刻,这件事情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。筱丽救了皇上,有情有义,皇上册封她为嫔也是情理之中。要怪,只能怪命数如此。”年倾欢回想起这些日子,心就没有一日不悬着,真到了这个时候,尘埃落定,反而轻松不少。“可能筱丽宿命与皇上有缘,老天才做这样的安排。姐姐疼爱筱丽,深谙后宫之道,皇上又与筱丽患过难,想必不会亏待。我看姐姐你就不要杞人忧天了,指不定筱丽日后真的能扶摇直上,成为皇上身百年的宠妃。到那个时候,只盼着咱们的日子都能好过些也就是了。”
宋代柔不敢往下说,日子过的好不好,只看皇后能活多久。只要皇后尚在一日,她和筱丽的日子就不可能好过。“妹妹,我还没谢你。听苏培盛说,筱丽的封号乃是你请皇上赐下的。我这个当姐姐的,平日里什么都帮不上忙,反而还要你想方设法的周全我们。妹妹,我当真不知道该如何回报你。”
抹了一把泪,宋代柔怕年贵妃又说些生分话,故而继续道:“既然今天说起了,妹妹你就索性让我这个当姐姐的,一次性把话说完吧。否则这些话,日积月累的堆在我心里,叫我窒闷的喘不过气。好妹妹,从王府到宫里,这么多年来,我独守空房却能衣食无忧,安知不是你的照拂。起初,你总是隔三差五的送东西过来,与我亲厚,落尽那些奴才眼里,便知道你是真心实意待我,碍着你的情面,他们才不敢对我有半分轻践。
这些都不算,成日里,你明明琐事缠身,烦恼不尽,去而总是喜笑颜开的陪伴着我,为我驱散忧愁。今时今日,我能得以如此平静的心态,都是多亏了身边有你。这些不是能用金银来衡量的。在我绝望无助的时候,是妹妹你将我救回来,否则我早已经随着我那些可怜的女儿去了,又岂能挨到今日。凡此种种,我都铭记于心,却不知道何时能回报妹妹。我心里真的很不安。你每每越是对我好,我就越觉得对不住你……”
年倾欢替她拭去脸颊上还温热的泪水,轻轻一笑:“姐妹之间,理当如此。姐姐总以为我是在为你分忧。却不知道,正因为有你的陪伴,有你的帮衬,我在后宫里的日子也好过了许多。旁人看我,是风光无限,可我到底好不好,唯有姐姐你最清楚。咱们是鱼离不开水,水也离不开鱼。”
“是。”宋代柔咬着牙应了一声,随后紧紧的握住年倾欢的手:“从前种种,并非咱们能选,可往后种种,我一定选对妹妹最好的那条路去走。”